按肇建国的说法,汉这会儿已经亡了。

他父亲是为汉死的,对于肇建的感情算不上太浓厚。


(资料图)

南边的因余国打过来了,其军队不过数万人而已,一路攻得异常顺畅,天水太守望风而逃。谁人能把区区几万人领出这样的水平?

他想去看看。

当眼前这位不久前因战功被封了亭侯的司徒被城外的动静吓慌时,他知道自己活不了过久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剑,剑刃映出的脸异常平静,完全不像一个筹码输光的赌徒。

司徒想要谋反,拥兵自立。自己扇起这股火,没有第三次降的机会了。

丞相。

汉也曾有个丞相,踏过数以百万计的血肉和白骨统一了北方。后来丞相的儿子称他了承接天命,就有了肇建国。

这个丞相不一样,他认为这是汉的丞相。

后来这位丞相劳累去世,后主废了丞相这个位置,一是因为因余国再没有人有能力担任丞相,二是因为因余国再没有人有声望担任丞相,三是因为因余国再没有人配当丞相。

那年他为大军殿后,看着肇建国退却的军队,他发誓自己哪怕能接近那个人一点,哪怕一点就好。

征西将军偷渡阴平破了绵竹的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所谓。局面早不是自己凭常规方式能收拾的了。绵竹城坚,被折损过半且不可能有攻城设备的军队破了,自己分兵夹击又能如何,不如下一盘大棋。

征西将军破了卫将军时,他暗暗下了决心。去广汉,把这些部队攥在手里。镇西将军据他的了解,不是一个会屈居人下的忠臣。

不久,他做出了这辈子第二次投降。镇西将军在诏书中成为了司徒,因为因余亡了。

尚书令说,丞相都做不到的事,我们难道做得了吗。

可是他忘不了那句话:“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一任尚书令因病去世,一任尚书令意外身亡。25年,在来到因余国25年后,他认为那面大旗终归要奋力地挥起来了。

他不再只领着一万将士作秀一般袭扰,他要领军数万,大举出击。

“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沓中,这好像是特地留给他的地方。这里河流经过,是山脉中难得的可以种田的区域,以屯田的名义扎根于此,起码养得活自己手下的军队。

他好像又一次来到了绝地,与34年前相像,又不相像。

在因余国,他最多也就走到这一步了。成都他回不去了,卫将军、中常侍、后主,他摆平不了任何一个。

可是他隐隐地觉得自己还有一次机会,就像自己第一次投降那样,他还有向上爬的机会。

退一万步来说,最差的结局无非一死,而34年前自己就已经死了。

在强中,稍作试探,未战而撤。

在为翅,强攻征蜀护军。前将军迂回赶来,担心后路被断再次撤退。

在成重山,没有过多恋战,接应羌人叛军入蜀而归。

在麹城,奋武将军围点打援,城中将士无奈投降。

在西平,俘虏一敌将,那人后来刺杀了尚书令。

在原道,奋武将军及时驰援,未与交战而走。

在襄武,终于大胜,斩讨蜀护军,迁陇西百姓。

在狄道,大败肇建国主力,只惜攻城不利暂退。

在段谷,敌方安西将军料到进军方位,我方镇西大将军倒没按期到位,大败而归。

在骆谷口,相持良久,未有交战。淮南叛平,悻悻撤军。

在侯和,曾经的安西将军已升为了征西将军,因余再败。

后主不支持他,中常侍排挤他,卫将军钳制他。他有时也会感到心冷,他在想那个梦难道错了吗。

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可能现实容不下这样的热血,看不得一只又一只飞蛾撞到火里去吧。

只是他60了,他见识够了,他不想忍也不想等了。

他屯田沓中,等待肇建国下一次大兵压境,他认为死地中蕴藏着翻盘的机会。

第二年,他们就来了。

因余国的上限是远低于肇建国的,他一直都很清楚。只是他没想到即使在这里,自己也这么快地摸到了天花板。

十几年只落得领兵不过万,这不是他的目的。

进攻西平收获颇丰,有个姓郭的小将成了俘虏,肇建国称其郭脩,因余国称其郭循。这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只是需要一双手套。

在酒席上,保守的尚书令开怀畅饮,一人快步向前刺伤其胸口被乱刀砍死,尚书令数日后不治身亡。

当镇西将军在酒席上明里暗里提及拥兵自立的概念时,他回想起了10年前的自己。当年的他看见那个降将的尸体血肉模糊、表情狰狞时,脸都没抽动一下。

放开汉中,引进来,坚城拖垮,追击残兵。他认为这是以小搏大少有的机会。现实是肇建军所到之处,难关险关不多抵抗就降了。

又一次,又一计落空了。

后来征西将军偷渡阴平,沿途之城望风而降。他守在剑阁,得到了卫将军战死的消息。

他听到各路消息,有的说后主还想借着坚城博一次,有的说后主还想向东跑保存政权,有的说后主想向南方的重山中去。他预料士气低落,投东可能是积极的选项中可能性最大的那个,领兵去往广汉。

但是后主降了。

他反而又一次燃起了希望,这应该会是个传奇的社稷转危为安的故事。到这一步,自己已经失落了太久,也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即使是天意,也应该怜悯祝福他最后的计划。

他降于年轻有为的镇西将军,静待天下之变。

仓曹掾,奉义将军,当阳亭侯。

降蜀得到如此重用,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他不过26岁年纪,马上就能领五千兵马。

再不久,他升为中监军。天水太守则被早被治罪,不知所踪。

在肇建国,让胡人畏之若神,也不过一个征羌护军。在因余,他是最年轻的一档杂号将军。

几年后,提拔他的人因病去世。在那人的安排里还没有自己的位置,如何器重,自己仍是降将。

那也不过两个人而已。32岁的他,等得起。

镇西将军是少有的没有亲生骨肉的将领,拥兵自立是他深藏在心的渴望。

只可惜,其他人有的是牵挂。

右将军通过家臣把计划传给了儿子,大军终归站在了被关押者的一边。

他的胆开始发痛,身体已难以支撑。

肇建的长矛杀入府中,他瘫倒在柱子旁边,像是个刺杀失败无路可退的刺客。

原来这才是天意。

天水太守闻大军将至,草木皆兵。他还愣愣地劝他留守,得到的是被怀疑有异心。

不等他解释,天水太守独自撤离,投征羌护军去了。

他领剩余人马也欲投奔,赶到上邽,只见城门紧闭,无人回应。

他又领人马去了冀县,仍旧是城门紧闭,无人回应。

说我有异心?这可是你们说的!

他降了。

当他入了因余时,收了一封来自母亲的信,他大致扫过后,回了封报母书。

良田百顷,不在一亩;但有远志,不再当归。

他是个降将,凭着这句话,肇建国可以要了他母亲的脑袋。

他把信寄了出去,此生与母亲再未相见。

伏愚子在知道丞相去世时,即刻前往奔丧,成为少有的在后主勒令禁止奔丧前抵达的官员。

没人记得他哭得怎样,是否伤心。

23年后,伏愚子写了一篇文,叫《仇国论》。

这篇对因余可算是全方位贬损的文竟没要了他的命,反而流传了起来。一时文人纷纷讨论,因余是否真当灭亡。

再6年后,因余亡了。伏愚子肇建国被封为阳城亭侯,相国令他去洛阳任职。

他走到汉中,称病,就不再走了。

又几年,肇建国变成了晋。他被迫拖着病体去了洛阳。至死没去成封地,也至死再未归蜀。

一个青年梦到夜里一人拿着火把在沙漠里走着,并最终走入流沙而死。

第二天,他整理行李,向一片荒山走去。

人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人们只知道他最后一条消息是他看到了一条麒麟向着深林去了,他也跟着去了。

然后,他杳无音讯,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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