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张燕丨北京报道
8月16日，腾讯旗下数字藏品平台“幻核”发布公告称，即日起正式停售数字藏品。此时，距离它上线一周年纪念日，刚刚过去两周的时间。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被“本土化”后改名的数字藏品，在国际上被称作NFT——Non Fungible Token，非同质化代币。本质是区块链数位账本上的数据单位，每个代币可以代表一个独特的数字资产。它可以是一幅画、一首歌、一个视频，通过限量发行的方式让其在市场上具备了一定的稀有性。
作为国内最大的数字藏品平台之一，背靠腾讯的“幻核”甫一上线就受到了数字藏品爱好者们的追捧，推出的首款“十三邀”黑胶唱片NFT开售不到1秒即售罄。今年6月发售的徐悲鸿数字墨马藏品，更创下了1分钟卖出368万元的成绩。
骤然离场，“幻核”不仅打了自家平台玩家一个措手不及，更在数字藏品业内掀起了一阵波浪。不少玩家开始犹疑，大厂都不跟风了，这个市场的火热还能持续多久？
腾讯“离场”，有玩家表示自己很受伤
8月23日，宁泽钧的短信陆续收到到款通知。信息上的内容显示，他此前在“幻核”平台上申请的退款已经陆续到账。
早在7月底，宁泽钧就从别的藏友那里听到了“幻核”可能会关停的消息。他告诉记者，自己当时在“幻核”平台上拥有近百个数字藏品，总价值接近2000元左右。在听到消息的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绝不可能。
“谁都知道‘幻核’的后台是腾讯。我当时也是看到‘幻核’有腾讯背书才去上面抢购数字藏品的，谁想到居然才运行了一年就关了。”宁泽钧说。
尽管心里存疑，宁泽钧仍然加入了一个名为“幻核藏友维权”的微信群。据他介绍，在“幻核”出台公告之前，群里的藏友每天都在讨论如何向平台追回自己的损失。作为国内为数不多未开放转赠功能并禁止二级市场交易炒作的数字藏品平台，“幻核”发售的数字藏品一直以来鲜少有进行过私下交易，大家都担心这些看得见摸不着的藏品会不会最终“砸到手里”。
在终于等到“幻核”的公告以后，玩家们无疑松了口气。根据公告内容，对于已经售出的数字藏品，用户可以选择继续持有或者退款。宁泽钧说，在收到退款公告的那一瞬间，“维权”群里的大多数玩家都表示自己选择了马上退款，只有少数几个人还有犹疑，毕竟有些藏品当时抢到着实不容易。
宁泽钧在“幻核”上购买数字藏品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除了几幅他确实感兴趣的艺术作品，大部分藏品都是冲着“万一能赚钱”的心态购买的。但是因为“幻核”迟迟没有开放转赠功能和二级市场交易功能，购入的藏品都只能放着欣赏。在今年4月份以后，宁泽钧就逐渐减少了在“幻核”上的关注。
“最近几个月，看到有藏品上新的消息，感兴趣的话我也会去看一下。慢慢发现大家的兴趣都在减弱。”宁泽钧告诉记者，今年春节前后，在“幻核”上抢购任意一款数字藏品都是一件需要拼“人品”的事情，但是在近来几个月，不仅一些标价不高的藏品会出现滞销的情况，就连免费发放的藏品都鲜少有人问津。
对于为何退出数字藏品业务，腾讯官方是这样解释的：“目前国内尚未出台数字藏品相关的明确法律法规和政策文件，数字藏品作为新兴领域，无论是行业风险，还是监管风险，都面临着较大的不确定性与风险性，公司基于聚焦核心战略的考量做出业务调整，聚焦自身核心业务。”
流通性受限，私下交易难保证市场活跃度
在业内看来，流通性不足是“幻核”这样的数字藏品平台难以为继的主要原因之一。
由于其本身的数字货币化属性，NFT在国内一开始的发展就经历了“去金融化”的改造。无论是将名称由NFT改为数字藏品，抑或迟迟不开放转赠功能或者二级市场，国内的数字藏品平台都在小心翼翼规避数字藏品的交易属性。据记者了解，目前除了少数几个平台设有二级市场，大部分平台都只开放了转赠功能，且对用户交易作出了明确限制。如阿里旗下的“鲸探”，明确表示禁止用户私下转售、炒作数字藏品，且对转赠功能作出了严格限制，首次转赠需要满足购买该藏品达到180天以上，受赠方再次转赠则需要两年以后。
尽管条件如此严苛，但对于投资数字藏品的玩家们来说，只要开放了转赠功能，就等于保留了一条二次交易的通道。在宁泽钧加入的一些聊天群里，有关“鲸探”的私下交易一直都有发生。
尽管私下交易很难真正被禁止，但是对于宁泽钧这样的玩家来说，只开放转赠功能的平台显然不如开设了二级市场的平台吸引力大。在这些平台上，藏品的价格更加透明，交易更加频繁，藏品流转的速度显然要更快。
宁泽钧坦言，大部分人选择“幻核”或者“鲸探”这样的平台是看上了背后站台的大厂。毕竟数字藏品说白了只是一堆数据，且大部分平台都选择了自家的联盟链而非公链，无疑让数字藏品所谓的“去中心化”保证打了折扣。选择这些平台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藏品不会有一天突然不见。但是由于这样的平台本身对于数字藏品流通的限制，也导致了其在玩家中注定很难成为主流市场。
对于“幻核”“鲸探”等平台来说，谨慎的态度主要源于监管信号。今年4月，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中国银行业协会、中国证券业协会曾联合发布《关于防范NFT相关金融风险的倡议》(以下简称《倡议》) ，表示行业应保护底层商品的知识产权，支持正版数字文创作品，但坚决遏制NFT金融化、证券化倾向，从严防范非法金融活动风险。
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肖飒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分析，NFT的金融化现象在国外市场尤为兴盛。国外数字藏品多发行在公链上，且可以随意转让和再次销售。这就使得国外数字藏品金融化没有任何阻碍，数字藏品本身的文化艺术价值亦湮没在金融化的大潮之下，“对敲”等扰乱交易秩序的行为也屡见不鲜，这些乱象本身就蕴藏了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可能。而上文中所提到的《倡议》中，6项行为规范基本断绝了国内数字藏品金融化的可能性。
有业内人士对记者表示，在国内严防金融风险的大环境下，没有哪家大厂会去试探这条红线。但是一旦限制了数字藏品的金融属性，也就从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国内数字藏品的流通性。长此以往，这些不能交易的数字藏品的价值难免随之下跌，买家的购买意愿也会下降。对于“幻核”这样的平台来说，发行数字藏品很有可能就成了一个赔本的买卖，坚持不下去也就不足为奇了。
抄底还是割韭菜，数字藏品市场的火热还能持续多久？
数字藏品一度有多火？
2021年3月，时任推特CEO的公司联合创始人Jack Dorsey在加密资产市场平台Valuables上出售一个由其2006年发布的世界上首条推文制造的NFT，最终的成交价高达290万美元，这也促使NFT“出圈”进入公众视野。
今年4月，一个由美国亚裔艺术家创作的“无聊猿”头像开始在NFT市场上受到追捧。包括 NBA球星库里、知名投资人朱啸虎、周杰伦等名人纷纷被这个表情很“丧”、耷拉着脸、龇着牙齿的虚拟猴子吸引。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只猴子的售价就从200美元涨到了147 ETH（以太币），约合42.9万美元，上涨了2000倍。
同样是今年4月，国内数字藏品发售平台iBox发售了一款名为“丹凤门酒宴”的数字藏品，该藏品的发行价为19.9元。不过短短几个月，该藏品的价格在iBox的二级市场上已经涨了几千倍。目前该产品的售价在5万元左右，而最高售价则达到10万元。
数字藏品的火热引来了无数玩家和资本。根据NFT数据公司 Nonfungible 发布的报告显示，2021年NFT交易额为176亿美元，同比2020年的8200万美元飙升了21000%。NFT市场的火热也引来互联网大厂纷纷入局，国内如腾讯、阿里、百度、网易等公司也迅速上线了NFT产品及平台。
然而，这场虚火很快就迎来了降温。以290万美元拍下Jack Dorsey首条推文的马来西亚创业家在今年4月曾经试图以480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这个NFT，最终收到的报价却不足300美元。而在中国数字藏品的流通市场，也有部分藏品出现了下跌，甚至破发的情况。
面对市场的变化，有一些玩家选择了退出，而另一些玩家则仍然坚持看好数字藏品未来的发展，选择“抄底”等待市场反弹。王磊就是其中一个。去年年底，在同学介绍下开始接触数字藏品的王磊在iBox上购入了一批跌破发行价的藏品，其中有几款产品已经从299元的发行价跌到了二三十元。本着小投入玩一玩心态的他没有想到，仅仅半年时间，这些藏品的价格就从几十元涨到了数千元。今年5月，王磊卖出了手中大部分的库存，盈利高达7万元。
“iBox上的价格波动比较大，一款产品的售价在几十到上万元之间浮动是很常见的事情。其实我也很难判断到底哪些藏品是真正有价值或者有上升空间的，大部分都是运气吧。”王磊告诉记者，自己也有过“抄底”抄在半山腰的经历。今年年中，他在数藏平台HOTDOG上以1.5万元的价格入手了一款一度涨到5万元的合成图雷震子。直到现在，这幅图仍然没有找到新的买家接盘。
在退款都完成后，宁泽钧在 “幻核”上购买的藏品都被销毁了，但在他的微信朋友圈里，还保留着一些曾经的记忆。最近的一次停留在今年3月底。那天下午他成功以118元一个的价格，抢到了5款西安碑林数字藏品。在当天的朋友圈里，他不无兴奋地宣告自己的战绩：“哥抢到的不是墓碑，是行走的人民币。”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均为化名）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22年第16期）
2022年第16期《中国经济周刊》封面
